银发的少女在巨大的管道上疾行,管道下方是收容区的屋顶,四周则是因为落差而出现的万丈深渊。少女在圆滚滚的管道上奔跑,因为铺设方向时不时的变换在保持速度的同时她还不得不时刻调整平衡,但哪怕她的身影看起来好像快要跌倒似的也总能有惊无险的调整过来。在一段危险的狂奔后,少女从管道的尽头一跃而下跳上收容区的房顶,没有丝毫减速在落地的瞬间向前翻滚卸去冲击继续前进。
“喂!喂【青】听得见吗?喂……艹啊!”
恼火的甩掉耳机,棂下意识爆了一句粗口。现在离安府因为战时管控,平时可以覆盖全基地的无线信号几乎被遮蔽,只在几个指定地点才能获得讯号,现在的棂早已跑出了范围根本联系不上白夜。如果不在固定点的话只棂的能力也可以与范围内的目标建立类似心灵感应的传讯,但那一定要双方都在她附近才可以!而在战时收容区内部讯号是完全遮蔽的,如果棂没法及时在白夜附近施展能力就连里面可能发出的求救她都不可能知道。
“混账东西……这个家伙为什么听不懂话啊!”性格一向温柔的棂难得发了一次火,“上次那件事也是这样的……真是的!你可别有事啊白夜!”
彻底扯掉绕在脖子上的烦人耳机,感觉瞬间轻松许多了的棂向着白夜最后的位置进一步加快了速度。
和心急如焚的棂截然不同的是,已经身在B区的白夜倒是非常冷静,毕竟再焦急也无事于还不如补冷静下来搜寻那个藏起来的异造体才是正事。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B区入口的一段缓冲区,是收容单元和外墙之间的一段边缘区域,这段区域隔开了异造体和收容区员工们的活动地带,常被大家戏称为无人区。封闭式的过道里一片漆黑,墙壁两旁的壁灯因为停电不起作用,这本是人尽皆知的情况但直到白夜进入后才发现,失灵的应急灯竟然是被人为破坏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异造体有闲情逸致可以去把所有的应急灯都破坏掉。)
沿着走廊一路向下,白夜没有直截了当的进入收容区深处而是先来到B区的应急通道探查情况,如果万事顺利的话这里是最有可能出现幸存者的地方。但从内心来讲他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断电B区的隔离程序运行失败,没有隔离墙的保护再加上这些随处可见损坏的应急装置,B区的员工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夜的异造体特性可以让他几乎无视黑暗畅通无阻,只不过区别于常规意义上的夜视,在白夜眼中黑暗更像是蒙在脸上的一层薄纱;相比较普通人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中寸步难行,凭借着这种模糊的图像白夜倒是可以做到基本的行动。
根据墙上贴的路线图没多久白夜就顺利找到了应急通道,只是通道内的情况也并没有出乎意料。
在棂的视线探查不到的这块地方已经陈列了许多原B区员工的尸体,所有的尸体沿走廊一侧一路向下整齐排列好像是一尊尊畏怖的塑像,全都是清一色的跪地背手状,首级被砍下摆在腿旁。鲜血在这些艺术品面前汇聚成河,却并无血浆恐怖的反胃感,血河与它们旁边的尸体达成了完美的构图呈现出了一种猎奇的美感。这些尸体的造型和挤满过道的鲜血形成了一件散发着邪恶黑暗但观感猎奇的艺术品。
一路走过来白夜大概数了数,这里的尸体数量总共二十多个,差不多是B区的大半员工了。
白夜黑色的瞳孔忽然被紫色晕染,蒙在眼前的乳白色薄雾退去,走廊此时在他眼中变得如白昼一般清晰。他打算检查一下这些被害员工的细节。
因为尸体死状几乎都一样也就不需要特别挑剔什么,蹲在一具尸体前白夜开始仔细检查起它脖子上的切口,这些切口区别于被撕咬或拉扯显得异常干净,一看就是没有拖泥带水的轻松切断,所有的尸体虽然没有被绑但身体却呈现出了背手绑缚的姿态,现场也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白夜感觉他们的姿势都有些眼熟但还不能凭此妄下结论,于是又将注意力从尸体转移到了血迹上。
这些尸体面前的血迹都有些反常。尽管走廊的大部都被鲜血淹没但在尸体面前的那一小块地方却是异常的干净,排除掉向前溅射到走廊的血河,可以在这块空白地方看见有少量鲜血流淌过的痕迹,这些少量鲜血在尸体的面前汇聚勾勒出一个木墩形状。检查走廊里的所有尸体每具面前都有类似的痕迹,区别只有深浅之分。
看到这些痕迹,一个斩首台的模样瞬间在白夜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那种在上面凿除凹槽的大木墩,在一些地方常被用来做方便砍脑袋的工具。难道说有人用这种人类文明的方式在这里处决了这二十几名员工?
斩首,尽管这种方法听起来有些骇人,但相比其他的异造体,这家伙的手法无疑是向文明迈进了一大步。成果都是血浆,但搞出艺术感可是件难事。
“一个会搞死刑的异造体?有意思……”白夜自言自语道。
如果是在杀人方面都开始这么讲究的话那确实再做出掐灭供电这种级别的事情也就不那么稀奇了。从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个异造体都和以前遇到的家伙不一样,相比其他怪物它更有智慧也更接近人类!想到这,白夜难得的对这项枯燥的工作升起了些兴趣。
他突然想见见这个家伙。
就在脑中刚出现这个想法后,一股静电般的恶寒突然从走廊一边出现穿过白夜的身体冲向另一边,这种不适感立刻引起了白夜的警觉。他猛地转身,左手已经扶上了腰带刀柄的位置。一堵几乎与天花板同高的“黑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这家伙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就好像是将危险二字具象化的表现,压迫感扑面而来。面前的“黑墙”大部分都是和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第一眼几乎没法将他环境做分别,但边缘的轮廓却以比黑色更黑的姿态将其的外形勾画了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见对方没有立即发动攻击,白夜迅速后退和黑影保持出了一个安全距离,面对这样一个可以悄无声息接近他的家伙可不敢有丝毫大意。白夜的双瞳亮起了紫色光芒戒备地打量眼前这个突然驾到大高个。如果要战斗的话,靠自身特性获得的薄雾视野对他绝对是大不利。
在紫瞳的帮助下白夜总算看清了这个外貌伪装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家伙,他的身高极高几乎贴近天花板,但细看之下这夸张的身高里还包括了天花板和脑袋之间挤进去的一顶1650年前后风格的高筒帽,这是他全身唯一一件可以认出年代的服饰。剩余的身躯整个都被宽大的黑色披风包裹,高筒帽下面白夜看不见他的脑袋,但一副由皮带和铆钉组成的猎奇可怖的拘束具紧紧的绷在虚空中,证明那个地方是有东西存在的。
黑影站在白夜面前如同一座小山,诡异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制住了白夜。
“你是谁?”没等白夜做出反应黑影到率先开口了。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海浪撞击礁石一样的吵闹,吵闹声里还夹杂着奇怪的的爆破音,仿佛气泡的高频破裂集合。
没料到对方还会提问的白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平时根本没有异造体会主动答话什么的,难道这是一个能和对方理性沟通握手言和的例外?那自己是该照实回答,我是来揍你的打手还是编个别的什么理由,可这两个答案白夜感觉自己不管选择哪个好像都会激化矛盾。也许这个问题并不存在握手言和的意思而是提供开战借口!
“你既不是他们也不是他们。和我们也不是一类……你是谁?”黑影重新问了一遍,这次他的话比上一句多了一点。
但尽管如此白夜依然听不懂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里面的“他们”听起来好像两个不同的群体再加上自称的“我们”,所以这里面一共是有三拨人吗?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白夜第一次从异造体的口中听到有关类似“群体”的描述。
“谁是‘他们’?你们又是谁?”这次换白夜提问了,比起回答对方莫名其妙的问题白夜更关心黑影说的这三拨都是谁。“你是什么?”
不过对方却也和他一样对提问毫无兴趣,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白夜明显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比之前更甚,一种如被箭矢锁定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
大概是把对方惹恼了吧,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既然你不是我们,那么就必须先进行仲裁会审查。因为此处没有够仲裁会三分之二的成员,也寻不得仲裁会下设的巡回所所以由拥有执法权及审判权的我本人对你进行此次审查。”黑影突然叙述了一连串好像条例一样的东西,从熟练程度上猜他大概已经对这段话倒背如流了。
黑影在说完便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尽管对方没有头但白夜还是依然觉得在此时一股如X光般的视线正在从那套拘束具眼睛的位置射出把自己看的一清二楚,周围的危险气息也突然向自己压迫而来。
压迫,恐惧,黑暗这样的感觉无处不在。白夜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片深水中。
“审查结束,裁决为异徒——死刑。”黑影的斗篷开始滚动,一把几乎与白夜同高的处刑斧从斗篷里露了出来。
在他斗篷敞开的一瞬间白夜看见了他藏在里面的样子。黑影的手上戴着一副老旧的骑兵手套,身上是一套破旧不堪和帽子同时代的藏蓝色制服,但不知道是哪个文明的。他的制服上有许多被划破的痕迹,在那些痕迹后面可以清楚看见一片布满刑伤、血肉模糊的皮肤。
在处刑斧露出的同时,周围压迫着白夜的那股无形气息忽然一齐向他推挤过来,白夜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不知道该说究竟是它们实体化了还是压力变大了,但简而言之就是原本好像就处于深水中的他一下子被投入了海沟深处万吨压力压在了他的头顶。一股突如其来的麻痹感从指尖开始一直延续到到他的四肢末端,这股麻痹感让他几乎无法控制的要向前方跌倒。
在对峙中露出这样一种奇怪姿势自然是极其危险的。所幸,这种危险状况仅在白夜身上持续了一瞬间便消失了。白夜身体趔趄了一下后立即进入了战斗姿态撤步后退,处刑斧下一秒便已经砍在了刚才他还站着的地方,走廊地面被沉重的斧头砸出了龟裂。
一秒还不到的麻痹感对普通人来说甚至可能无法被察觉到,但对白夜来说却已经是清晰无比,尤其是在这么危险的战场上更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明白了那二十几具尸体为什么会毫无反抗的被杀死,刚才的麻痹感大概是对方的能力。
白夜拔出战刀面对黑影,他的武器和上次处理144时没有什么两样,一把仿明制的短刀和对方几乎一米七、八的长斧相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劣势。
他屏息凝神让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黑影身上,帮助夜视的紫瞳此时愈发的明亮,好像一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黝帘石。
“那双眼。”黑影自然也看见了白夜那双如黝帘石的双瞳,只是在注意到那双瞳孔之后他的情绪语气明显转变成了愤怒。“真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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